土地，是生命所在，也是一切故事的開端。「延平鄉」位於台東縣縱谷線，「純淨」、「樸實」、「世外桃源」都有人說，而我想到的是「勇敢」。

人們對待土地的方式，會展現出一個地方的個性，土地與生活，從來就不可能分開。

生活在延平鄉的大多是布農族，布農族天生擁有強壯的體格，個性英勇、沉默誠信、團結、重信敬老、愛好正義與和平。抗日史中，布農是奮力反抗到最後的原住民族；1968年，從艱困環境裡一躍而出，一舉擊敗日本少棒明星隊，而轟動全台灣的「紅葉少棒隊」也是來自於此。

 

「勇敢」，是布農族血液裡一直流傳下來的天性。

而今日的延平桃源村裡，也有一位勇士完全展現布農族人的性格，他就是鼎鼎有名的山豬王Ciyanu（吉亞努）。

第一眼看見Ciyanu，一點也無法想像眼前這位和藹、溫和的叔叔竟是與千頭兇猛山豬搏命的山豬王！但端看村里其他晚輩們對他的敬重，以及屋裏頭陳列的百餘個山豬顱骨，就可以知道他在村裡的地位。

布農族在原住民族裡以驍勇善戰聞名，而這位曾獵殺1000頭山豬的Ciyanu，更是戰士中的戰士，勇敢之王。

民國60幾年，延平鄉裡的居民大多以務農為主，但山上的野生動物多，特別是台灣野外最凶猛的山豬，最是嚇人。

那時，農人們最害怕的就是自己辛苦耕種的農作物被山豬啃食、破壞，為了要看顧自己的農田，部落裡便常發生年紀大的農人在夜守時不小心睡著，失溫而凍死的事件。也才讓Ciyanu興起飼養獵狗的念頭，開始幫族人、居民們義務獵捕山豬。

 

獵山豬，就應該懂得山上的規矩！

Ciyanu說，山豬不一定要殺死，布農族傳承的狩獵精神是絕對不能趕盡殺絕，「生命就該在深山裡無盡繁衍」是Ciyanu一直耳提面命的宗旨。所以在捕獵前，他會先觀察農田裡山豬的腳印或是行為，來判斷是公豬、懷孕的母豬、還是小豬，若是小豬或懷孕的母豬，他就只會留下狗的味道把山豬趕走，農民就可以獲得一個禮拜的安穩。

他一直反對設陷阱的捕獵方式，「24小時都放在山上的陷阱，怎麼可能會抓不到獵物？甚至還可能不小心抓到不該被捕到的生物！盡量不要啦，不好。」Ciyanu堅持只用狗來搜尋，用大自然的物競天擇來打獵，不健康的被捕到，健康的可以有機會回到深山中繁衍下一代。他希望只要他有能力，就應該把生命需要不斷延續的觀念傳承給下一代族人。

 

一次慘痛的經驗，留下一輩子的舊疾

Ciyanu真是布農族的勇士，他獵山豬很有原則，除了不放陷阱，他通常是帶著狗就一個人出發打獵，獵殺山豬後會先把內臟犒賞給心愛的狗，然後一個人揹著近百斤重的豬徒步走下山，非常勇猛。

但在20多年前，有一頭近三百斤的豬王常在初鹿附近出沒，不只破壞農田，還吃掉農人飼養的小羊、雞群，讓村人非常困擾，當地人找來了許多獵人，大家都因為害怕而不願意幫忙，後來找到Ciyanu才得到幫助。

Ciyanu一聽狀況就知道這次是棘手的事件，他不敢帶太多狗出動，怕愛犬被山豬咬死。所以，他只帶了5條狗跟三位獵人一起圍捕，沒想到一碰見山豬，前去追趕的狗群馬上就有兩隻受到重傷。「我知道根本閃不掉，只能一次就擊中，否則一定喪命」，他拿起長矛刺向豬頸，卻因為水泥地面缺少摩擦力而一直被力大無窮的山豬逼退，失足便跌入五公尺的深溝裡，左膝韌帶也因此斷裂無法移動。

當時，重傷的山豬追到山溝旁，鮮血噴濺但還是用惡狠狠的眼睛怒視倒臥在深溝裡的Ciyanu，Ciyanu無法動彈差點就保不住命，所幸山豬負傷離去才沒有繼續攻擊，他狼狽地爬出後，才看見山豬倒臥在血泊，已斷了氣。這一次驚險的搏鬥，他留下生平遇過最凶猛的山豬頭骨，卻也帶給他一輩子無法復原的傷痛。

那時，台東的醫療落後，醫生並未及時診斷出問題，才導致腳傷成了舊疾，現在年紀大了，腳時常痛到無法忍受，他嘆息著說，或許這就是獵人的宿命吧。

心愛的狗，是他最重要的夥伴！

他細數身上的傷痕，有許多都是為了救愛犬留下的。培養一隻會捕山豬的狗是非常困難的，必須從小訓練，而且要讓狗聽話、勇敢、懂得分辨獵物得要有足夠的耐心與愛。

他說，狗其實根本不會咬山豬，山豬的皮很厚、性格又兇烈，尖銳的獠牙也很容易讓狗受傷，所以一開始他的狗都只是追趕而已。他愛著他的狗兒們，為了保護狗不受傷，若在捕獵的過程中狗擋不住山豬的攻擊，Ciyanu會極力救狗，撲上去與山豬以短刀力搏。

而有一次，他在捕獵山豬的過程中身陷危險，情況緊急，原本不會咬豬的狗竟奮勇而上合力對抗山豬，讓他有很深的體悟。他笑說，許多事情上天自有安排，老天爺安排他不吸菸、不吃檳榔、也不喝酒，就是讓他省著錢來照顧心愛的狗兒！我們應該多愛動物、用心照顧牠們，因為牠們也是真的用生命在守護主人的。

如果他的狗因為打獵而傷亡，他會自己跑到山上的溪谷待著，靜靜地收拾悲傷，溪谷的流水與美景彷彿能帶走他的哀傷，心情自然就平靜了，所以他才把這美麗溪谷取名「忘憂谷」。

布農族重要的文化精神

Ciyanu的一生精彩，深受族人的敬愛，從他的言談之中，彷彿更能深刻體會布農族的生活態度。每次入山，他都感謝祖靈的庇護賜與平安；擺列在屋裡的山豬顱骨是他對獵物的互敬，奮戰到最後的對手才有資格被擺放到這裡，如勇士一般。

Ciyanu感念一切上天給予他的恩賜，將繼續傳承布農族的精神給下一代。

山豬王Ciyanu．延平鄉桃源村｜台東製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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