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對著太陽西曬的60年老房子,被庭院裡一棵親手種下的樹護著,隨風輕緩搖曳的樹影,擋去夏天的艷陽,滲入著冬日裡金黃點點的溫暖。
一群「雨耕南屋」的夥伴家人們,正埋頭與手中的研究報告、設計規劃奮鬥著;而撐起滿屋青年的熱血,正是裡頭最極致的男子:陸俊元。
關於雨耕南屋的誕生。
老家在屏東的陸哥,站在高冷的施工圍籬外,看著已被拆除的兒時眷村,決心想為它們做些什麼,「南屋」的概念隨之而生。原本計畫找處閒置老屋,重新透過空間研究、田野調查、城市發展等面向,尋找對環境研究有興趣的人們,一同累積城市本該聚足的記憶。
後來,因緣際會和夥伴回到台東創業,想法也為此被擱置了幾年。直到上次尼伯特風災毀損原位於台東糖廠倉庫的雨耕據所,急於尋覓一處新的工作空間安置重要的資料與夥伴們,才誕生了「雨耕南屋」。
年久失修的老屋原貌,或許連屋也稱不上;朋友笑說自己算是買下了一座殼,勉強看得出來是房子,卻殘破無比。
不過,也因此落實當初想興建南屋的期許,夥伴們齊力地保留了60年來的老結構;順著屋子的骨架,如填空般的,把殼裡的東西慢慢裝回去,成就了現在的「雨耕南屋」。
一樓規劃為工作室、浴廁及工具間,戶外是一處天井,利用集結頂樓與鄰居家的雨水,圍成一池子清涼。
二樓設定為會議室與同事們的臨時休息室。
三樓則作為構築實驗空間,混合著臨時性構築常用的木材與輕鋼構,成了一間充滿溫度的鐵皮屋。
聊起當時改建的情景,陸哥笑說,起初東部的工班師傅堅持懸臂式階梯沒辦法施工,也不相信院子種下的樹可以存活;但很明顯地,新樓梯完工了,樹也生機蓬勃地活下來了。
「所以,我們遇到最難解的問題,或許其實都不是問題,只是還沒找到解決的答案罷了。」
南屋的存在是一種選擇性的證明。雨耕夥伴們一直認為,城市的發展不一定非得將過往老建築剷平、拆除才能重建;利用隱藏在城市裡的閒置空間,透過構築工法重新整理,計畫性地活化、延續空間的生命力,反而能讓城市堆疊出更加深厚的人文軌跡。
社會裡,那必要而偉大的存在。
初次與陸哥深聊,是因為一趟馬祖的關島之旅。原先,我們只知道「雨耕聯合設計顧問有限公司」是台東一間知名的建築師事務所;如今認定,陸哥與雨耕團隊是社會上,必要而偉大的存在。
「我也是雨耕的一份子,要完成雨耕設定的目標,僅靠一個人是辦不到的;需要每位重要的夥伴彼此分工、各司其職才能成就一切。」每位雨耕夥伴的歷程,至少需要4~5年的養成期,從知識、技術、到信念的建立,要成為「雨耕人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怎麼說呢?雨耕的業務主軸大致分為兩大類:「新建築設計」以及「文化資產保存研究」。新建築單純,只要與業主溝通需求後,總是可以嘗試創新的想法與做法;但文化資產的保存研究就不同了。
除了承接公部門的研究計畫外,團隊會自發性研究感興趣的空間,利用「臨時性構築」撐起將要倒塌的老屋;從都市走進鄉村,甚至從本島延伸至離島。工作累了,想到的也是大夥兒一起出發淨灘,一個不到十人的團隊,總是成就偉大的事。
「其實,老實說也不是因為自己喜歡而去做,但社會上就是有許多該做的事,得有人去做。」
笑說著自己是血統紊亂的建築人,念了16年的建築相關科系,從東中休學轉入公東高工,再從高職、二專、大學、一路念到東海大學建築研究所建築碩士,科系由工程、建築設計到文化資產保存…,幾乎所有建築領域都走過一回,還曾跨校、跨系念了社會學課程。
為了兼顧賺錢與實務經驗,學生時便加入事務所工作,參與多件公共計畫案的執行,對金門、馬祖、澎湖等傳統建築的認識,也是那時開始累積的。因對知識的渴求與環境的關懷,陸哥把一切的不搭軋,全變成了生命的必然。
「現在看來,那些曾經以為繞遠路的,從來都不是浪費。回頭看人生啊,走哪條路、要做甚麼事,都是自有安排的。」
「我們都是在和『環境』借一個生存的空間。」
從雨耕的作法裡,我們一直被隱約提醒著:「好好認識自己生活的環境,是所有人都必要做的事。」
「我們所有人其實都只是和環境借用一處生存的空間,因此如何在這幾十年裡留下些什麼,或是不破壞些什麼,相當重要。」
當團隊進行文化資產空間研究時,不僅紀錄了物件本身的設計、建材、空間,更擴及探究周邊環境、社會人文的變化,將文化資產的紀錄當成生態保種般看待,非雨耕莫屬了。
每一項對社會有影響力的工程都很重要,如水圳的發展變化而言,過去水圳是灌溉著土地、平原的母親,早期利用大量人力以滲透性好的自然石頭、泥土搭建,流域裡保有豐富地水草、生物等生態,生機蓬勃;後來的現代工程,改以鋼筋混擬土介入,反而破壞了生態環境,還衍生出排水性不佳的問題。
有時,若在規劃階段,盡量以貼近真實環境的狀態,從土地與自然的角度思考,或許能擬訂出更永續性的方案。
人生沒什麼好壞,堅持走自己想走的路最重要。
「許多朋友問我為何不太接大型的公共工程規劃案,但若團隊去做大案子,那麼那些總是被忽視的文化資產們,又該怎麼辦呢?每個人的力量有限,踏實地做好自己堅持的事才是最重要的。」
只要關乎於工作,陸哥做起事來認真肅殺;但一玩起來也比任何人都要瘋狂,像極了一個矛盾又複雜的綜合體。拔起路邊的馬蔥,就隨興塞入嘴巴品嚐,同行友人才提及銀合歡的嫩芽可食,但些微帶有毒性,他也毫不猶豫咀嚼嘗試。
或許,在拯救世界的這條路上,「玩心」跟「努力」同樣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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